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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养关系（五十六）

论文还没写完，然而还是来更新了！

说不虐就不虐！巨甜！看完记得夸我！

以下正文:

沐橙的病情是在凌晨两点突然恶化的。

沐橙身边平时并没有陪床的人，只有护士会每隔一个小时去观察一下她的状况，今晚护士照常每逢整点去巡视，一点的时候明明各项数据还是正常的，甚至比平常还要好上不少，可到了凌晨两点，沐橙的各项数据突然断崖式下跌，护士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几乎不能自主呼吸，连瞳孔都有了散大的趋势，护士当机立断采取了急救，紧急把主治医生召集了起来，将沐橙推进了手术室。

沐橙突然恶化的状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还有一个星期就该注射最后一阶段的药剂了，最近半个月他的状况一直非常好，除了轻微嗜睡几乎与常人无异，章医生断言她的痊愈率在90%以上，这也是叶修敢一周没有亲自来见她的原因，可是今晚，若不是章医生为周四爷诊疗后留宿了S市，赶来得飞快，沐橙怕是当场就要没了。

叶修赶到的时候沐橙已经进了手术室，雪白的长廊上，腥红色的灯光亮得刺目，让叶修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他几乎是麻木地签下了护士送来的一张又一张的通知单，甚至不敢去看里面的具体内容——那些所有与死亡有关的字眼都在提醒他，他可能会永远失去沐橙——他最后的家人，他唯一的妹妹。

他已经失去过太多了——他独自一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彻骨的寒意侵袭着他，让他几乎开始发抖。

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分别与失去，他可是当他失去父母的时候，他的身边还有叶秋；当他不得不与叶秋分离的时候，苏家兄妹给了他一个归处；当沐秋骤然离去的时候，他的身边至少还有沐橙陪他一起；可是如今——他只有一个人了——

只有沐橙——他只有沐橙了——只有她，无论如何，求求你不要带她走——

叶修头一次开始觉得恐惧，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每一秒都是煎熬，护士们来来去去，他生怕下一秒传来的就是沐橙死去的消息。可是怎么会呢——明明今天晚上还好好的，明明今晚沐橙还能笑着冲他撒娇，还能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看她曾经最爱看的电影，明明——明明说好了明天还要见面——

可是从前不也是一样吗？

叶修恍惚想到——可是从前不也一样吗？那些离开他的人，那些他失去的人，明明前一天还笑着说明天要带调皮捣蛋的双胞胎兄弟去商场买新衣服，明明前一天还在说着哥我们绝不会分开，明明前一天还在和自己争执着第二天的晚餐到底是吃盖饭还是吃火锅——然后他们就消失了，在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他一个人，苦苦挣扎。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他不能再经历一次了，曾经一次一次地站起来几乎已经耗光了他全部的力气，如果再失去沐橙的话——如果再失去沐橙的话——

叶修握住自己的衣领，连呼吸都艰难起来，那些恐惧压在他的心脏上，使他的血液开始倒流，身体的热度一点一点地被抽走，他的耳畔一片轰鸣，他听不见周遭的声音，看不见周围的场景，他几乎快要溺毙在无人的海洋里，黑暗和窒息感逐渐吞没了他，而他无依无靠，孤立无援，甚至抓不住一个支点——

“叶修！”

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却进不了他的耳畔。

“——叶修！”

有什么人在黑暗里握住了他的手，呼喊他的名字：“叶修！”

叶修茫然地转头，他的目光毫无焦距，甚至分辨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叶修，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那个人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不住地拍抚着他的后背：“没事的叶修，没事的，她会好的……她会活着的……我答应过你，她一定会好的……没事的叶修……”

叶修的眼神慢慢聚焦，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周泽楷来了。

他显然是从家中临时赶来的，头发杂乱，连衣服都没有穿好，他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力道大得惊人，叶修的指尖微动，回握住他的手掌——那上面的温度，终于让他觉得他自己还是活着的。

像是被一双手拉出了水面，肺部的空气终于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叶修后知后觉地起伏着胸膛，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他紧紧地抓住周泽楷的手掌，就像抓住大海中的唯一一根浮木——此时，只有周泽楷，只有周泽楷能带给他一点温度，一个支撑。

他抱着他的手勒得他发痛，可是只有这股力道，才能让他感觉他还活着，他还没有被抛下，这股力道支撑着他，就像一根钢铁穿过他的背脊，将他整个人支撑起来，让他不至于在这里就彻底倒下。

——叶修曾恨过他。

他曾经最恨他拿捏住了他的弱点，他的软肋，他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将他最珍惜的全部毁于一旦，可是如今，他却开始有些庆幸这个人能够出现在他身边，庆幸这个人与他共享了他最痛苦的秘密——他十几年的挚友韩文清不行，无条件信任他的老板娘不行，甚至沐橙也不行，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个人知晓他全部的秘密，知道他全部的痛苦，全部的不堪。

他在他的面前全然不用掩饰，他不再需要他坚硬的外壳，不再需要强撑着假装自己无所畏惧，他可以宣泄他的恐惧，宣泄他的无助，而这个人会赶来抱住他，然后告诉他——你不是孤零零一个人的。

“叶修，不要怕……没事的……”周泽楷还在不住地安慰他，即使自己的双手也在发抖，“我来了……没事的……她会好的……”

“第三只药剂已经在路上了，她会好的……别怕，叶修，别怕……”

他握着叶修的手试图给他力量，叶修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回握着他，周泽楷顾不得疼痛，他不知道要怎样让自己的心上人安定下来，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慰他，向他承诺：没事的，都会没事的，我来了，我在你身边，没事的。

手术室刺眼的灯光依旧亮着，第三只药剂已经送进去超过一个小时了，叶修靠在周泽楷的怀里，整个人苍白冰冷得仿佛一具尸体，他机械地签下一张又一张通知单，不敢也不想开口询问里面的消息，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了。

护士推送着沐橙的急救床出现，脸色苍白的女孩安静地躺在上面，胸腔随着呼吸慢慢起伏。

“叶先生，第三只药剂注射很成功，”章医生隐藏在口罩下的声音带着笑意，“苏小姐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了。”

叶修注视着沐橙的脸，半晌，他微微抬头，看见冷色的墙壁被沾染成了一片暖黄。

——太阳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