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欢（一）
新年新长篇！
……大概是长篇
叶修醒来的时候，周泽楷裸着上半身，正手足无措地跪坐在他的身边。
“前……前辈……”英俊的小年轻显然是吓坏了，他的手还维持着把叶修推醒的姿势，面上是掩不住的惊慌，“前辈……我……这……”
“小周……？”叶修在睡梦中被人握着肩膀推醒，大脑一片迷茫，连目光都没有聚焦，他恍惚着叫出了自己眼前人的名字，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等等！这是哪里？！”
他猛地坐起，却在下一秒就被身体异样的酸痛感扯得躺了回去，小年轻被惊了一跳，更加不知所措了，顿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想伸手去扶他，可看着他衣衫凌乱，几乎也是半裸的身体，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只能焦急地跪坐在床上，满脸的纠结。
“前……前辈……”周泽楷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是不是该碰触叶修裸露的身体，他纠结了一会儿，最终找了一块勉强被下滑的衣料盖住的地方，隔着布料将叶修扶了起来，“还好吗？我……”他不小心扫到了叶修领口大开的胸膛，脸色霎时变得通红，手还维持着扶起叶修的姿势，脸却已经姿势别扭地扭了过去，有些结巴地说：“我……我不知道，醒了就在在这里……”
叶修看着周泽楷通红的脸色和飘忽的眼神，若有所感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前——那上面斑斑点点，甚至左胸口还留了一个完整的牙印，再联系一下自己身体异样的酸痛，几乎不用深想，就能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泽楷还在别扭地扭着头不敢看叶修，叶修却已经看到了他半侧过来的背部上那几道深深的抓痕——出于职业素养，他是没什么指甲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使了多大的劲才能在周泽楷的后背上留下那么深的几道痕迹。
叶修的心理素质向来超乎常人，在职业赛场上磨练多年，他最大的本领就是越在混乱的时候越能冷静下来——所以到了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反而一片清明，他冷静地将自己身上敞开的衣服穿好，扫视了一遍房间，肯定地说：“这不是昨晚的酒店。”
他的冷静似乎感染了周泽楷，年轻人也逐渐平静下来，转过身答道：“嗯。”
昨晚轮回全队来H市旅游，轮回经理是个会做人的，以感谢技能点攻略为名，特意约了叶修几个去吃饭，叶修本来没什么去的兴致，但魏琛嚷嚷着白吃的饭不吃才是傻子，最后还是拉着他和罗辑去赴了宴，魏琛心里到底还是对轮回上个月抢了蓝雨一冠这件事有点不爽，仗着自己职业圈内少有的好酒量灌了冠军队一圈酒，轮回的人躺了七七八八，魏琛本人也没吃到什么好果子，最后桌上还算清醒的人就只剩下了叶修和周泽楷，当时已经是半夜，叶修也不想带着两个满口胡言乱语的醉汉回去搅了队里其他人，干脆就应了周泽楷的约，把两个人扔在了轮回的客房，自己则跑去周泽楷的酒店房间占了另一张空床打算凑合一晚。
他晚上并没有喝酒，意识清醒得很，绝不可能毫无记忆地就和周泽楷睡到了一张床上，况且看样子还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更别提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叶修可以肯定，他绝对，完全，没有任何自己离开酒店来到这个房间，还和周泽楷滚了个让他连起床都吃力的床单的的记忆。
他是被人运到这里来的？是绑架？
不对，不可能，如果是绑架，他不可能醒了这么久还安安稳稳地坐在床上，手脚自由，而且对方也没有什么理由非要让他和周泽楷发生点什么。
是有人恶作剧？
可是谁会做这种无聊的恶作剧？把他们搬运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让他和周泽楷上床？
叶修的思绪转得极快，十几种猜想一一闪过去，却到底也没能找出一种合理的解释，于是他索性放弃了思考，打算亲自去找一个答案：“我们到处找一找，先看看门窗都能不能开，有没有被限制出入，再看一下屋子里有没有人，然后确认一下这到底是哪里，试试能不能找出些线索来。”
有了一个明确的安排，两个人便一人分了半个房子探索起来。叶修先观察了他醒来时所处的卧室，这间卧室很大，朝阳，装修也很精致，应当是主卧，屋子里满是双人生活的气息，床下摆着两双拖鞋，刚刚才被周泽楷穿走了一双，床具是双人的，两个枕头，一套被子，卧室自带的浴室里有两套洗漱用具，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牙刷的头部统一朝着一个方向。叶修试着在房间里呼喊主人，但是并没有人应答，可见主人并不在家。他试图在房间里找出一点有关主人的信息，但是他翻遍了抽屉，里面却几乎是空的，别说是照片或者证件，他连一张纸都没能找到，衣柜是满的，里面的大部分衣服一看就价格不菲，但那些衣服几乎都还挂着标签，有些连外面的包装都还没拆，只有几件看起来比较常穿的衣服整齐地叠放在柜子的一角，和那些贵重的衣服泾渭分明，风格倒是很像叶修本人常买的淘宝货。叶修找来找去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正琢磨着要不要踩着凳子在衣柜上面的小方柜里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些线索，周泽楷却已经拎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和两本红色的小册子僵硬地站在了房间门口：“前辈……”
“前辈，我……”周泽楷一脸恍惚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我找到了……这个……”
叶修看着他的表情和那本鲜红的本子，心里突然就漫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定了定神，走过去把本子接了过来，他手腕翻转，将小册子翻到正面，强行让自己忽略上面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带给自己的冲击，翻开，上面的那张红底的照片差点晃晕了他的眼——
那是他和周泽楷。
叶修在那一瞬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呼吸不畅，他一口气梗在胸口，难得出现了片刻的大脑空白——他和周泽楷？结婚了？照片上的人真是他自己？国内什么时候允许男男结婚了？再说，就算是允许男男结婚，他和周泽楷根本不熟，又为什么会有一张结婚证？
叶修的大脑纷纷乱乱，几乎捋不出个头绪来，可上面的照片，和持证人后面跟的名字，确确实实是他自己的，再去看另外一本，持证人后面的“周泽楷”三个字也是清清楚楚，绝无作假。
他呆愣了一会，不信邪地仔细去看那张红色的证件，照片没错，名字没错，登记日期是三个月以前，国籍的确是中国没错，身份证号没错……不对，身份证号多出了一位！他把目光滑向右侧——性别：男， 第二性别：Omega——
第二性别是什么鬼？！这个Omega又是什么？！
他急忙又去看周泽楷的信息，果然看见他的性别栏也分了两行，写着——性别：男，第二性别：alpha——
“第二性别是什么？！”叶修饶是心理素质再强，这会儿也有些不能淡定了：“这张结婚证是怎么回事？！我们总不能……”叶修的脑海里闪过了沐橙曾经给他讲过的各种电视剧桥段，看着同样满目茫然和震惊的周泽楷，声音几乎开始发抖：“我们总不能……是穿越了吧？”
事实证明，他们就是穿越了。
叶修花了足足一个上午才消化了这个消息，他按着结婚证上给出的奇怪的第二性别去搜索了网络，最终得到了一个极具冲击力的答案——在这个世界里，他竟然是一个有“发情期”，甚至可以生孩子的性别角色，而周泽楷，就是他的“丈夫”，他的alpha。叶修被这个奇怪的世界搞得头痛，他完全理解不了那些所谓的“标记”、“发情”、“信息素”都是什么东西，但值得欣慰的是，这个世界的荣耀没变，他的人际关系也没变，现在的时间轴和他所处的原来世界是一样的，连日期也是他和轮回聚餐的第二天，他去查过荣耀赛事的新闻，该发生的事情基本都发生了，只是时间上有细微的不同，但是前后时间偏差都没有超过十天，QQ列表上他的队员，他的好友都还在，早上的时候魏琛还在给他发消息问他发情期结束没有，什么时候回兴欣。
叶修打开了电脑，插卡登录了君莫笑的账号，看着君莫笑熟悉的装扮和仓库里与原世界相差无几的材料储备，心里终于找到了一点安慰——好在他还能继续打荣耀，好在君莫笑还在，兴欣还在。
他随意找了个地图，击杀了几只小怪，熟悉的手感终于让他平静了下来，他起身把已经装满了烟蒂的烟灰缸倒掉，去客卧敲了敲周泽楷的房门：“小周，你这边怎么样？”
这个世界的夫夫二人大概是为了避免账号卡信息泄露和指挥抢boss时暴露计划的麻烦，两个人的书桌分别放在了主卧客卧两个房间里，而那个装着证件的袋子也是周泽楷从那间客卧里翻出来的，客卧里周泽楷的个人风格鲜明，书架上一半是一枪穿云和轮回的各种周边，另一半是一叶之秋的，还有自制的君莫笑的一些小物件，最中间是一张这个世界的叶修和周泽楷的合照，看样子像是第六第七赛季左右，面庞稚嫩的周泽楷笑得腼腆，而叶修懒懒地笑着，身上还穿着嘉世的队服。
“和原来差不多……”周泽楷说，“基本没有变化。”
“我也是，”叶修点点头，“人际关系，还有一些大事，都没变，至于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目前还没法考证……以后慢慢找机会吧。”
“不过也不一定需要这么费力，”叶修故作轻松地挑起一个笑，“说不定今晚睡一觉，早上睁眼睛就又穿回去了呢。”
周泽楷点了点头：“嗯，会的。”他抬首看着他，有点笨拙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前辈不要担心，我也在。”
周泽楷的安慰有些无力，但叶修的心却奇妙地感觉到了一丝安稳和信赖，他回拍了拍周泽楷的手背：“不担心，好歹我们是两个人一起穿了，总比我一个人孤家寡人强的多。”
“就是这个什么ABO的性别有点麻烦，哥都不知道，有朝一日我竟然还能出现这么个性别设定，又标记又发情期的……不太好处理。”
“希望能在下个月之前穿越回去吧，”叶修有点头疼地皱了一下眉头，“不然按这个什么发情期的说法……咱们俩就有麻烦了。”
“嗯。”
“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咱们俩竟然还能搞在一起呢？”叶修看着周泽楷的书架正中的那张照片，感叹道：“看起来还挺恩爱的……啧啧啧，真是没办法想象，明明我们两个话都没说过几句吧？”他把那张照片取下来，拿在手里端详：“我以前和你拍过照片？这张照片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拍过的，”周泽楷说，“第六赛季，拍过的。”
“姿势不太一样，”他说，“全明星赛……黄少天和喻队也在。”
“嗯？”叶修听了这话，又仔细想了想，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摸出了一点久远的回忆：“啊……好像是，当时你想和我合照，然后少天看见了，就闹着挤进来说要一起拍，”他仔细看了看，笑着指了指照片上的自己只露出了一半的左胳膊：“这还有少天队服的一角呢，我说这照片怎么看起来构图有点怪怪的，原来是把少天他们那部分给截了，”他失笑道：“这个世界的你醋劲挺大啊……少天也是怪没眼力见的，人家小情侣合照，他非要往里面挤什么。”
叶修说完便将照片放了回去，周泽楷轻轻瞥了那抹刺眼的蓝色一眼，没有说话。
“小周饿了吧，这都中午了，”叶修看了看客厅的挂钟，“前辈给你做个午饭，咱们两个压压惊？”
“前辈休息吧，我来，”周泽楷阻止了他，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又红着脸把头低下去，有些含混不清地说：“前辈……累，不要久站。”
叶修最开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周泽楷在说些什么，他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小年轻指的是哪件事，他想起自己脖子上遮不住的那些痕迹，心想怪不得刚才周泽楷的眼睛一直躲躲闪闪的，脸上难得有些挂不住，加上他现在确实有些腰酸腿疼，便心虚地捂了捂脖子，轻咳了一声，说了一句：“那就麻烦小周了。”然后就逃命似的回主卧去了。
叶修回卧室躺着去了，周泽楷去厨房做饭，他捣鼓了一会儿，然后敲了敲叶修的房门：“前辈，这边菜不够了……我下楼去买一点回来。”
“不用了吧，”叶修阻止他，“这人生地不熟的……随便做一点什么就好了，或者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出去？”
“不用，”周泽楷说，“谷歌地图过，没有太大变化。”
“前辈好好休息吧。”周泽楷说完便离开了，叶修听着他穿鞋开门的动静，本来想还是一起下楼看看，但是周泽楷动作太快，他来不及穿衣服跟上，最后还是躺回了床上，打算等着周泽楷回来了。
这片小区周泽楷并不陌生。
他第七赛季的时候签约费和代言费已经非常可观，一部分拿来投资，另一部分则用来买了这套房产，只不过因为他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宿舍，即使放假也会和父母同住，所以这套房子并没有被装修过，但是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这套房子却成为了他和前辈共同的家……不，似乎……也不太准确。
周泽楷慢慢地走着，手里拿着刚刚在便利店买来的打火机，无意识地把玩。
啊……这里，大概可以了吧。
他走到了一块没有人烟的草地上，从衣袋里取出了一本精致的黑皮笔记本，翻开，然后，点燃。
厚重的笔记本燃烧着，写满了文字的纸页逐渐卷曲，泛黄，然后化成灰烬。周泽楷看着那些文字慢慢消失在火焰中，化为一摊黑灰色的粉末，最终被风卷走，只剩下地面焦黑的痕迹，眨了眨好看的眉眼，然后转身，慢慢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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